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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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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1年05月01日

油亮的光芒

路来森

有一种劳动,叫体力劳动;有一种水,叫汗水。

汗水,是从体力劳动者的身体内流出的,汗水里有体力劳动者身体的油,因此,汗水洗涤过的皮肤,就散发着油亮的光芒。

如果,你见过农人在田间的劳作,特别是夏日,你就知道,一位农人在劳作的过程中,会流淌出多少汗水。

一人,一锄,农人在田间锄草、耘田。一把锄,铲入土地中,身体弯曲,与地面形成一种近乎平行的姿态,然后前腿弓后腿蹬,握着锄把的双手,用力一拉,一锄草就拉完了。如此往复地劳作着,一段时间之后,汗水便涔涔地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流出来了。于是农人只好起身,顺手从脖颈上取下搭着毛巾,在脸上擦一阵,然后抬起头,用迷离的双眼望望天空,望望空中悬着的那颗火辣辣的太阳。甫一低头,重新投入锄地的工作,汗水就又顺着脸颊留下来了,而且是流个不止,流个不止……整个劳动的过程,就是一个汗水不断流淌的过程——“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一位农人,对此是最有体会的了。

日复一日,农人的脸就这样被太阳晒着,就这样被自己的汗水洗礼着,于是一张脸,就变黑了变油了变亮了。那种黑,是一种油油的黑;那份亮,是一种油油的亮;那张脸,就散溢出一种油亮的光芒。

1980年,画家罗中立创作的特大号肖像画——《父亲》,获“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一等奖,震撼当时画坛。

而当我读到这幅油画的时候,也彻底被震撼了:血管暴突的一只手,端着一碗水,手指看上去是那样的粗糙、僵硬;一张脸布满了层叠的皱纹,沟沟道道,仿佛有汗水正在渗出,那张脸黑而厚,散发着油亮的光芒;一双眼睛平视着前方,淡漠表情下,内蕴着一种泥土般的沉厚、一种筋骨般的刚毅。

这是一张典型的传统老农的脸。就是这张脸,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经过太阳的暴晒,经过大地的炙烤,经过风的吹、

雨的淋;融进了太阳的色彩,融进了泥土的色彩,融进了白天的色彩,也融进了黑夜的色彩。于是形成了一张黑红黑红的脸,一张散发着油亮的光芒的脸——那是一张我们共同的“父亲”的脸。

而真正传统的老农,还有一个劳动的习惯——裸背——当然是多在夏、秋季节。

裸背劳作,或许是出于两种原因:一是贫穷,二是习惯。那些年代,农家日子贫穷,男人夏日里一般只有一件衬衫,一件白色粗布做成的汗衫,舍不得穿,更舍不得终日被汗水浸泡,至腐烂,所以裸背劳动,就成为一种必然。然则,多年之后,我认为,裸背对于农人来说,更重要的,似乎还是一种“习惯”:裸背虽然晒得很,但却凉快,况且日晒久了、习惯了,也就不怕晒了。

日久之下,一张裸背,就被晒黑了,晒得黑黝黝的,油光发亮。

夏日在田间劳作,汗水在脊背上堆积,大滴大滴的汗珠,珠玉般在脊背上滚动、流淌,仿佛有无数个太阳在脊背上起舞,黑黝黝的脊背,竟然是散发出熠熠的光芒。反射出太阳,映照出田野的葱绿的庄稼——一张裸背,与大自然浑然一体了。

黄昏,从田间劳动归来。妻子打一盆清水,为丈夫冲凉脊背,那水冲到脊背上,才发现脊背竟然是脱水的——只因脊背的那份油亮。

晚饭之后,月朗星稀,农人拿上一只脚凳,坐在月光下纳凉。月光照在脊背上,月光亮亮的,脊背也亮亮的,能映出空中的那颗大月亮,也能映出田野中摇曳的庄稼,还有村口吹过的风,纳凉人月下的私语……此时,裸背,乐如笑颜。

而对于自己淌过的汗水,农人并不以为苦,因为他们明白:汗水的流淌,就是一种力量的流淌,也是一种灌溉——对农田的灌溉,对心田的灌溉。而自己汗水的光芒,则能照见劳动的成果,照见收获的喜悦;照见天空、大地,照见希望,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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