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1年09月18日

上一期 下一期
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1年09月18日

长 凳

张 勤

长凳是乡间人家的寻常器物,前头间(乡间人家的客厅)里的经典陈设就是一张八仙桌配四只长凳。一家人坐在长凳上休息、吃饭,每遇有人来访,好客的乡人总要搬出长凳,说一句:里厢坐,里厢坐。

以前的长凳都是请木匠师傅做的,木料多选用自家种的楝树。木匠师傅一板一眼地手工锯、刨、凿,做成一只长凳,不用一枚铁钉、一滴胶水,是靠榫头榫眼严密咬合的。传统的手艺,追求的不是一两年的质保期,而是几十年都用不坏的口碑。那时奶奶经常提起,这只长凳是阿桃叔做的,这张八仙桌是阿木师傅做的。彼时,阿桃叔已经老得做不动木匠活了,阿木师傅更是早已离世,但他们制作的家具却还在正常使用中,并经岁月包浆后,越发显得光滑顺溜,皮实耐用。

大多数的长凳,凳面约巴掌宽,长一米余,四只凳脚高五十厘米左右,这尺寸是为成年人设计的。然而就是这些看似笨拙的长凳,在我们小孩眼里还成了玩具。几个男孩在一块儿,会跨在长凳上,当成战马来骑。也可把长凳倒翻过来,一人坐在凳板中间,一人卖力推着朝天的凳脚,前后来回移动,此时长凳就是坦克、军舰,坐着的人仿佛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而那做苦力的小伙伴,就是忠心耿耿的卫士。两个女生在一起,爱玩跳橡皮筋,可是没人来绷皮筋,此时长凳又有了用武之地。把两只长凳隔出几米,一边一只,橡皮筋套在凳脚上,调到合适的高度,就可以唱着“马兰花,花开二十一……”欢快地跳起橡皮筋来。

长凳还是农家日常使用的工具。春天搭黄瓜棚,夏日采丝瓜,深秋堆稻柴,寒冬修剪树枝,高度够不着,搬只长凳人站上去,就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花田里采收回了棉花,要将家里的长凳悉数搬出来摆放在门前场地上,中间搁几条扁担,铺上用芦苇编成的花帘子,将棉花铺散在上面晾晒。这样上下透气,更容易将一朵朵雪白的棉花晒得蓬松,也能防止散放的鸡鸭捣乱。而我们也相中了这块临时搭建的地儿,总爱钻在花帘子下的长凳间,这儿俨然成了快乐迷宫和神仙洞府,躲半天还舍不得出来哩。

记忆里隔壁阿公家有一只奇怪的阔长凳,它的凳面要比一般的长凳宽出一倍,也要长出寸许,特别厚实稳重。夏日绵长,午间日头毒辣,常见庭院葡萄架下,阿公躺在阔长凳上,踏实地睡一个午觉。傍晚,阿公穿着一件像机关枪扫射过似的满是破洞的赤膊汗衫,在门前搬出阔长凳、小凳、竹椅,阿婆端来皮蛋、饭蒸落苏、臭豆腐等几样小菜放在宽长凳上。此时夕阳西下,落霞满天,不时有晚风吹来。阿公坐在小凳上,取下反扣在酒瓶上的酒盅,用大拇指将酒盅内部擦拭一圈,算是清洁到位了。自斟上一盅土烧酒,浅浅地咪下一口,讲张也就开始了,这是乡间最舒坦惬意的时刻。我急忙忙吃好晚饭,爱到阿公那里凑热闹,听他讲各种在茶馆里书场上听来的故事,英雄侠义、民间传说都有。此时,阔长凳既是饭桌,又是我们围观的舞台,是夏夜里当之无愧的主角。

如今居家条件好了,不少人家搬到了城镇居住,远离了乡村,也远离了长凳。藤椅、皮椅、躺椅、秋千椅、沙发等进入了家家户户。然而在我的心里依然留有长凳的位置,有时还想在长凳上坐一坐,那份踏实自在的感觉是难以替代、无法忘却的。







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可能导致部分功能不能正常使用。
建议使用 IE9及以上版本,或 Firefox ChromeOpera等浏览器。谢谢!
现在升级 稍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