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亲

吕六一

毛豆是我们的外孙女，她跟父母住在北京，今年8岁，读小学三年级。寒暑假我们会去北京陪她，五一、十一他会跟父母来松江度假。人们都说隔代亲，是的，我们跟毛豆可黏着呢。

那是她刚会看图画书的时候，我想她了，给她画了一封信。信的第一行是一节毛豆，跟着是翘着大拇指的手，表示毛豆你好。换一行是一个熊猫收纳箱，那是小区门口回收旧衣物的小屋，提醒她不要忘了松江的生活。接着是小区的雕塑广场、学校的跑道，是我们散步游戏之处。再是两头迎面站着的绞着鼻子的大象，是西郊公园的门口。又一艘轮船，表示浦江夜游。当然少不了迪士尼的城堡，是女孩的梦境……这些都是我们快乐生活的标志。毛豆收到信破天荒跟我们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言语里处处是有趣的细节，脸庞上神采飞扬。要知道父母规定她每天只能使用半个小时的手机。

毛豆从小就喜欢缠着我讲故事，并且要用画笔画出意思。记得我们讲雪地里狼追鹿惊动熊的故事，就画了这些动物的脚印。从一张纸的边上开始，狼的脚印离鹿越来越近，鹿危险了。狼和鹿的脚印越来越稀，追击的速度加快了。狼的脚印没了，它跳到了鹿的背上。狼的脚印又有了，鹿勇敢地甩掉了狼。又出现了熊的脚印，冬眠的熊被惊动了……最终脚印去了三个方向。这是我们边讲边讨论毛豆把关共同创作的图画，这幕情景深深地镌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去年因为新冠疫情，毛豆在家里上网课，我们就留在北京，有了更多的共同生活。那天书橱里翻到一本法国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的《太阳系遇险记》，是我小时候迷恋的读物。我试着给毛豆读来，毛豆饶有兴趣：彗星加利亚碰撞地球，把地中海的边缘刮走了，上了彗星的上尉萨尔瓦达克、教授伊萨特、财迷伊萨克等等人物的为人，做事激起了毛豆丰富的联想，彗星的运转变化，让毛豆知道了许多出乎意料而又合情合理的科学现象。每天我们读一点谈一点，互相提问，不断认同，大约一个月啃掉了这本书。这次读书让我惊叹毛豆记忆人名的本领和愿意用单词评点人物性格的准确性和积极性。

毛豆其实是不太服输的。小时候她经常会拿着一本书叫我们猜：接下来讲什么，这幅图上有个钱包在哪里，那幅图上最有趣的是什么让我们去找。现在她乐于讲一些脑筋急转弯的内容，我们答对了，她会翘大拇指说不错。讲错了，她会更快乐地说，外公你的小脑筋不行了吧！接着就爽快地把答案和推理的过程说出来。原来如此，我们都笑了，那真是快乐的笑声。

我们外出旅游往往会给毛豆寄上一张明信片，那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今年10月份，我们还在北京，一天毛豆放学回来，我问她今天老师讲得最让你开心的一句话是什么？她响亮地说：“下课”。我愣了一下：那么昨天呢？她高兴地说：“同学再见。”那么前天呢？她夸张地接口就答：“今天没有回家作业。”毛豆在学校里是非常认真的，她还是中队的纪律委员，但这样回答似乎有看轻学习的意思，背后应该有原因。我试探着问毛豆，上课的内容你都懂了吗？她说都懂的。所以你感觉轻松？对的。毛豆一脸得意。小孩的话是率真的，这让我舒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讲不出太多的故事，好在毛豆并不挑剔，她在创造一种氛围。她会说外公那么你讲讲插队落户的故事吧，讲讲明义的故事吧，那是插队时一个跛脚小孩与我的友谊故事。她其实已经听熟了，此时我若讲错丁点，哈哈，不是的，她会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毛豆就是这样，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年龄差别，没有隔阂，随时都是轻松和欢乐的。那天放学我们接她，她排在队伍里目不旁视一脸严肃，跟老师道了再见，转过身马上笑逐颜开跑来拉住我的手：外公，走，那里有一棵柿子树，柿子红了。我接过毛豆的书包，跟上她的步伐，向校园的一侧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