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树《雨》：胶林深处的雨 淋湿一段乡愁

□冯杨苏秦

马来西亚作家黄锦树笔下的《雨》，以一种迅速且凝腻的姿态，携带着马来半岛原始胶林的气息，奔涌进你的梦里。

拥有汲取泥土养料生长的特质，小说的语言朴实细腻，然而这并不阻滞你迷醉其间出乎意料、糅合融化于现实的想象。

全书共收录十六篇作品，第一篇《雨天》是一首诗，其余十五篇是小说。而其中八篇，被像画作那样特别标记为“《雨》作品一号”“《雨》作品二号”，直至“《雨》作品八号”。《雨》系列或许更像是一部南洋华人家庭的变奏曲。每一编号的作品中有相似的人物与关系，但随着情节推进，命运与结局一次又一次被改写。

黄锦树用他的雨丝进行写作实验。一家人中父母兄妹在八个故事中都经历了惨烈的死亡或无解的失踪。你的整颗心随着这家人的聚散离合而抖颤，界线暧昧的大雨把你也卷裹进他们的生活。二号作品中死去的父亲，重新在三号作品里活了过来，但儿子变成了死去的那个……死而复生、循环往复，好像这个生活在密林深处的普通家庭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死亡的阴影。你首先感到惊悚，继而是苍凉和冷峻。死生契阔在八篇短篇小说中随机组合，像是世纪性的转世轮回兀自发生。

“诗人雪莱写‘我变化，但我不死’，一切的变形，仿佛是上一世灵魂的归来。”也许书中男孩辛还记得那首马来残诗，诗云：“如果你是风，如果你是雨，如果你是火。”囫囵地，你迫切读完整本小书，逐渐消融在潮湿溽热的南洋雨林深处中。

一些篇章水流一般完整地滑过，你可能会感受到生命的悲哀，尤其当厄运降临到马来西亚华人身上。你怒斥抗战时期日本侵略者的毫无人性，你哭诉自然不具备伦理恻隐的客观性，你叹惋生命的脆弱性，你被悱恻和悲悯吞噬。小说以“雨”来命名，本身就充满变数和诸多不确定，雨可大可小，可缓可急，身在雨中的人，同样也充满变数。

黄锦树的创作表达，同时饱含他对自己文化身份的体悟。在黄锦树的笔下，文字也被乡愁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