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老李

李 动

我们乐山大楼3号新来了一位保安老李，每次见我都举手打招呼，每天站在铁门前认真守护大门。老李的运气不太好，刚来了没几天就遭遇了来势汹涌的奥密克戎毒株。那天清晨大楼突然封闭了，铁门紧锁，只出不进，得5天，这下苦了老李。

晚上8时多，我到楼下取报纸，来到门卫室，见老李在3平方米许的小屋里展开躺椅，上面铺了一条白色的被子，既当褥子垫，又作被子盖。我疑惑地问老李，就这么一条被子，不冷吗？老李满足地说，有空调不冷。

翌日清晨，下楼倒垃圾，见老李正在吃早餐。我问他吃什么？他憨厚地笑曰，面条。就那么一大碗面条，其他啥也没有。我追问，那你中饭和晚饭吃什么？老李说，面条。我向他科普，早饭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老李听罢憨厚地笑笑，满脸绽放出皱花儿。老李53岁，比我小许多，看上去却比我苍老。

下午，大楼开始全员核酸检测。步出大楼，细雨像雨打芭蕉一般落在伞上。见老李冒雨伫立在拐角的警戒线外，我说，下雨了，撑把伞。他淳朴地说，没事。做完核检回来，见老李如雕塑一般还在风雨中挺立。我不由得想起了中学时学农劳动的情景，大风呼啸，雨丝纷飞，农民根本不在乎，照样干农活。如孟子云：“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第三天清晨，我到楼下倒垃圾，见快递小哥骑车送东西，老李打开铁门，举起手里的测温器先是给他一枪，然后，配合小哥一起取出许多纸盒子、塑料袋等东西放在门卫前临时搭起的木板桌上，随后他又拿起塑料瓶，对这些快递喷洒消毒，并仔细察看快递地址，最后拿起一支粗水笔，在快递上放大写清楚几零几室。恰此刻，一位女士来取网购的一大包矿泉水，老李热情地帮助她抬到电梯口。

细节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素质，无意中看到这些细节，打心眼里感佩其一丝不苟的认真和助人为乐的善良。我关切地对老李说，这几天辛苦了，他淳朴地说，不辛苦，比起在老家干农活轻松多了。跟着老李很自豪地说，老家在四川南充阆中，就是张飞的故乡。我问，在家都干些什么？老李掰着手指告知，在家种地，当了三年队里的生产队长，每天带着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主要是种水稻、小麦和蔬菜，还有红薯等。

我问，每个月收入多少？老李感叹，主要是靠老天爷吃饭，没什么收入，政府每月每人补贴100元。我惊讶地问，那怎么够花？老李解释说，买些油盐酱醋和生活必需品，能凑合，但是生病就没办法了。父母都去世了，女儿也出嫁了，所以和老婆出来打工，赚点钱回家养老。

我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到了退休年龄有没有养老金？老李说，每年交3000元养老金，交满15年，退休后每月可以领到800元。为了交养老金，现在趁还干得动活，出来打点工。我问，在这里当保安每月收入多少？他告诉我，每月4800元。我掐指算了一下，每天工作12小时，周六和周日也不休息，收入不多。但他知足地说，这些钱够花了，只是血糖有点高，平均每天吃药12元，如果血糖降不下去，就去打胰岛素。

封闭的那5天里，老李每天和衣睡在那间值班的斗室里，每天三餐，不是一碗面条，就是面条一碗。虽吃的是粗茶淡饭，看门却尽心尽力，像一头老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第5天解封时，我赶紧到超市去购物，提了两大袋食物，吭哧吭哧来到门卫室，我递给老李一篮子鸡蛋，关照他说，每天早饭吃个鸡蛋，要增加营养，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能倒下，我们大家需要你。

足不出户的日子里，看书报累了，便站在窗前眺望外面的风景，发现马路对面的两幢大楼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禁不住联想起来，楼层再高，都离不开地基，正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基石组成的地基，撑起了豪华漂亮的高楼。老李，不就是大楼的一块基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