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哨，在半山腰

俞富章

45年前，我当兵来到了嵊泗列岛的泗礁本岛，连队坐落在石柱村的山岙子里。连队有三个岗哨，半山腰岗哨，是为一座弹药库而设置的。

我第一次在半山腰站岗，是班长带的。那天熄灯号吹响之前，班长就带我上山了。第一次夜间走山路，一脚高一脚低、有点慌张的我，紧紧地跟在班长的背后，小心翼翼地往山上爬。

岗哨快到时，听到有人喊：“口令”，班长回答：“黄河”，那一头说：“长江”。班长简单说了两句后，前一哨的老兵便在夜色中下山了。

班长告诉我，我们哨位背后的那座山叫虎头山。前方是石柱村，左边是石柱沙滩，右边翻山过去是马关镇，师部就在那里，山后是基湖村，走过基湖村再翻过一座山是嵊泗县县城。班长描述的景象后来我白天站岗时看清楚了。

白天在弹药库站岗，是一件比较轻松愉快的事情。平日里，天天忙着训练，是无暇顾及营区周边环境的，而轮到在山上站岗的时候，拥有了两个多小时的“闲暇”，既可以在哨前的平台上悠然漫步，也可以静静地欣赏海岛的风光。山上的植被多为松树，松树上结着乒乓球大小的松果，树干不高，叶为针状。松树林里还时不时地有松鼠出没。这种松树虽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但生命力很强，且适应海岛环境，坚忍不拔。若是遇上晴好天气，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站在半山腰，居高望远，视野开阔，既能欣赏山脚下渔村风光，也能凝望石柱沙滩，还能远眺一望无垠的大海以及远方公海之上的船舰……更多的时候，站在岗哨前，背靠大山，面朝大海，手握钢枪，思绪飞扬。那时，连队有黑板报，要求战士踊跃投稿，我写的很多小稿就诞生于站岗中。

夏季的海岛，多台风暴雨。那天半夜我站岗，正是台风经过之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雨衣穿在身上，不断被掀起。夜间爬山已经不易，风雨中的山路更不好走了，雨水沿着山路似飞瀑一般奔涌而下，每走一步，艰难而危险。我很小心，但还是摔倒在了路边。雨水泥水都灌进了雨衣中，好在身上的步枪没有摔坏。到了岗哨，台风裹挟着暴雨，愈来愈猛烈了。远处，风高浪急，波涛汹涌澎湃之声震耳欲聋；近处，松林里发出的咆哮声有一种连松带石都要被卷走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班长曾说过：恶劣的天气，也是岗哨面临威胁的时刻，敌人会利用这个时机来破坏，必须特别保持警惕。我们是海防前线，是要塞阵地！风雨中，我的眼睛和耳朵也越加警惕，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半夜三更在半山腰站岗，还会让人孤独想家的。半夜的山，静到可以听到松林间鸟的行走，这不仅让人产生寂寞感孤独感，而且特别会想家。那一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正好轮到我站岗。哨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便想起了勤劳着的爹和娘，想起了爹娘做的南瓜饼，眼睛便模糊了起来……

几十年过去，今儿想起，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半山腰，站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