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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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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2年10月20日

巷子口的糜面杏仁茶

陈柏清

 

老屋的巷子口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依着核桃树有铁皮的小屋,一条残破的蓝色三角旗斜插,像闲坐说玄宗的白发宫女的头上簪。上面书写大大的“孙”字。这便是儿时巷子口的孙记茶汤馆。铁皮房旁边三张木桌,几把椅子,几个小马扎,店主60岁上下,光头,是白胖和善的老爷爷,老板娘面相年轻,烫着卷发,爱笑却不爱说。孙记茶汤铺春夏秋三季营业,冬天闭店,老板偕老板娘回天津老家过冬,像候鸟一样归返。铁皮房有整面的玻璃窗,各种茶汤的材料、茶叶都装在大的玻璃罐子里,显得那样富有和丰富,货架子上的塑料盒子里的一排排小点心,斑斓诱人的颜色,散发着香气。从早到晚,只要铁皮房窗户上的木板卸下,就有人坐在核桃树下,喝茶汤,吃点心,茶香飘逸。我特别渴望父亲带我去孙记茶汤店喝茶,坐在核桃树下,一点点喝着热茶,听大人们闲话。即使不喝茶,坐在那里也没人驱赶。

店里有各种茶,可是我最喜欢糜面杏仁茶。淡黄的茶汤,稀稠正好,糯软,香甜,又很顺滑,芝麻很香,青红丝很劲道,味道很独特。每次老板娘还会赠两个小麻团,放在精亮雪白的碟子里,笑着递给我,我望向父亲,父亲微笑着点点头,我接过来,开心得两根小辫子都快要飞起来。在孙记茶馆喝茶是一种享受,看他们冲茶也很美。大肚子的铜壶一直坐在铁炉子上,壶盖咕咕嘟嘟哼着歌,老板笑眯眯地坐在旁边。小铜壶在台子上,旁边是各种小点心,茶料老板娘被杯盘小碟子包围着。“一碗糜面杏仁茶,一壶老红茶,加一点姜粉。”父亲把3元钱递进窗口。“好嘞!”老板应着,我只见大铜壶的壶身一闪,青花瓷的茶壶和一只茶杯已在窗台的托盘上,老板娘往白色的大瓷杯里轻轻淋了点水,然后递给老板,老板倾斜大铜壶,水柱画着热腾腾的弧线,杯子在老板的手里,像穿过水帘洞的孙悟空,眨眼琥珀色的茶汤已扣在阔口的玻璃杯里,一气呵成。青红丝,白芝麻,玫瑰花瓣,炸得金灿灿的红薯丝,瓜子仁儿随着老板娘蓝格子衬衫袖口粉红色的梅花来回晃动,七彩虹一般喷香美丽的糜面杏仁茶已在大玻璃杯里氤氲。“拿好!”父亲帮我端起杏仁茶的时候,老板娘已经笑微微地把端坐两个圆圆小麻团的白碟子递在我手里。如果能在大核桃树下这样暖暖地喝三两次糜面杏仁茶,这个秋天就很美。

糜面杏仁茶不光味道好,也有助强健脾胃。母亲看我喜欢喝,特意嘱咐乡下的二姨种了一些糜子,秋天的时候二姨带了糜子面来看我们。新鲜的糜子面头一次见,金灿灿的。母亲做了糕点,黏糯香甜,很好吃。她去孙记问了茶汤的制法,回来炮制,不是稀得如水,就是稠得搅不动调羹,味道不用说,也丝毫没有孙记店里糜面杏仁茶的美感和顺滑。母亲很恼火,父亲只是笑着把我不肯吃的糜面茶用小勺挖着一勺勺吃下去。自那以后,自诩美食家的母亲再没尝试糜面杏仁茶,也不再提,仿如那是她美食道路上的滑铁卢。

搬离那条巷子后,我自己又去吃了几次孙记糜面杏仁茶,人没有从前多,老板依然和善,老板娘依然笑微微地赠我两只喷香的小麻团。旧日邻居老的老,搬的搬,都零落了。我愈发常去,感恩与最好的糜面杏仁茶相遇,烟火里一茶一饭的美好,也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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