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悠悠入心来

刘世河

一直就很喜欢一些带“小”字的称谓，人和物皆是。譬如：小聚、小酌、小日子，抑或小吃、小巷、小曲儿，听起来不但亲切，而且透着几丝雅气。节气里的“小雪”亦是如此。

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意思是，到小雪节气由于天气逐渐寒冷，降水形式开始由雨变为雪，但此时由于“地寒未甚”故雪量尚不大，所以称为小雪。而且雪未盛，寒气亦未盛，虽有，却尚不至于刺骨。

“迎冬小雪至，应节晚虹藏。”小雪恰值初冬时节，仅从字面上来看，这一“小”一“初”便足以淡化了冬的寒冷。冬季里漫天飞雪，山舞银蛇的景象固然壮观，但轻歌曼舞的小雪花却更易使人陶醉。首先醉了的自是文人雅士。

“小雪晴沙不作泥，疏帘红日弄朝晖。年华已伴梅梢晚，春色先从草际归。”黄庭坚的这首《春近四绝句》就写得极美。昨夜飘落的小雪仿佛阳光照耀下的沙滩，还未被踩踏成泥。虚掩的帘栊映射出初日的朝晖。生命的年华在这样的冬色里虽然如同梅梢零星的花朵。但诗人看到的却是新鲜的春色正从小草的嫩叶上悄然归来。

黄庭坚还有一首诗也是写小雪的：“满城楼观玉阑干，小雪晴时不共寒。润到竹根肥腊笋，暖开蔬甲助春盘”。不但赞其景美，还写到了小雪暖地，润了竹根，肥了腊笋，更丰盈了人们来年春天的餐盘。笔触之细腻，可见一斑。

写得细腻又几近唯美的还有宋代释善珍的这首《小雪》：“云暗初成霰点微，旋闻蔌蔌洒窗扉。最愁南北犬惊吠，兼恐北风鸿退飞。梦锦尚堪裁好句，鬓丝那可织寒衣。拥炉睡思难撑拄，起唤梅花为解围。”诗人居然为这个时节有犬吠而发愁，既怕狗的吠叫惊了这份宁静，又怕北风乍起坏了这份雅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片片互玲珑，飞扬玉漏终。乍微全满地，渐密更无风。”相比于黄庭坚的细腻、释善珍的唯美，唐代无可的这首《小雪》，虽短小，却更加生动。

当然，初冬虽是微寒，但毕竟已至冬季，人们难免要生出些许年华易逝的伤感来。“征西府里日西斜，独试新炉自煮茶。篱菊尽来低覆水，塞鸿飞去远连霞。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看看南唐徐铉的这首《和萧郎中小雪日作》，便知这流年的无奈实乃千古之忧，亦是人人共有的。既如此，不妨学学这位诗人来一番“寂寥小雪闲中过，独试新炉自煮茶”的超然与洒脱。

写得最有情怀的当数清代纳兰性德的一首《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乡心聒碎梦难成，情苦不寐，只觉得风声雪声，声声扣击入心窝。寥寥几句便将那份浓浓的思乡之情，挥洒得淋漓尽致。

写这篇文字时，正值初冬的一个午后，窗外恰有小雪缓缓落下，吟诵着这一行行精美的诗词佳句，不知不觉间，那翩翩飞舞的雪花就一片一片地悄然落进了我的心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