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3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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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3年09月27日

背我翻山的张阿姨

刘向东

 

每年的护士节或八一建军节,我总要为远在海外的张大姐寄去两盒皖南的雨前茶。

上世纪70年代初,父亲在松江天马山部队带兵,整天忙于军事训练备战。母亲随军不久还没正式工作,只好早出晚归在几里外的小昆山工厂里做临时工。于是我和弟弟经常处于“自理”状态。

有一次我生病发烧,母亲急忙去卫生所叫来两位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其中一位挎着“红十字”药箱,头扎麻花辫子的护士一摸我的额头就说:“这烧有点高,得赶紧去卫生所。”到了卫生所量好体温,戴眼镜的军医摸摸我脖子又看看喉咙说是扁桃腺发炎,必须打针。一听打针,我转身要逃却被扎辫子的护士一把抓住,她严肃地说:“男子汉还怕打针!”说着就把我按在铺有白布的行军床上,掰开我紧捏裤腰的双手,还叫身边高个子护士抓住我的双腿和拉下我的裤子。奇怪的是,我觉得她只是在连续拍打我的屁股,并没有感到扎针的疼痛。打好针,就在她弯腰扶我起来的一刹那,我猛然觉得她特别好看,乌亮的麻花辫子齐肩匀称,有着一对深深酒窝的脸颊在鲜红的领章映衬下白里透红。那个形象比我在《解放军画报》上见过的头戴红星,领章鲜艳,腰扎皮带,身背药箱骑着骏马给草原牧民送药的女护士的彩色照片还要好看。后来,我知道她姓张,军医称她小张,战士们都喜欢叫她张护士。而我叫她张阿姨。那个年代官兵一致,在部队营区不论女兵的年龄大小,孩子们一律称“阿姨”,对男兵一律称“叔叔”。至今,我仍然认为张阿姨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兵,也是最美的天使。

某个星期天下午,听说有一负了重伤的战士被临时送进附近的公社卫生院抢救。我们几个跑去看,正好看见张阿姨捋起袖子对医生说:“救人要紧,就抽我的血!”那口气简直就是一道必须执行的命令。医生瞅瞅她,想说什么却没开口而只好点点头。我盯着张阿姨雪白的手臂和缓缓抽出鲜血的玻璃大针筒,心在“怦怦”乱跳。没多时,伤员输入经过处理过的鲜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苏醒的战士,张阿姨和蔼白皙的脸上又露出了那对甜美的酒窝。从此,我觉得张阿姨真的了不起!而且每每想到她脸上好看的酒窝,脑子里就会生出莫名的问题:为什么要叫“酒窝”呢?明明那里面没有一滴酒呀。为此我曾悄悄地去问班主任,但没有得到解答。只是隐约发觉班主任对身边的另一位老师窃窃私语:这孩子实在太调皮,小小年纪就要研究女孩子的酒窝了。

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有一年冬天,父亲有军事任务外出多日,母亲生病住进警备区八五医院。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一天早晨,弟弟空着肚子上学去了,我却头痛咳嗽,躺在被窝里依然浑身发冷酸痛。等我昏昏沉沉醒来时,只见张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了床边。我惊异地问她是怎么知道我病了呢。她嫣然一笑,说早晨见我弟弟一个人去上学而没见我,要么是病了,要么就是逃学,而结果却是病了。接着,张阿姨帮我洗漱后拉着我边走边说军医外出了,咱们得去卫生院。走到山脚岔路时,她似乎发现了我两腿发软,摸摸我额头便蹲下身子背上我抄小路翻越天马山,往公社卫生院赶去。记忆中,父母背过我,但没有走那么长的路,背着我翻过山脊的只有张阿姨。

三年后的一天,张阿姨光荣退伍离开部队。几天后,卫生所的胡阿姨给我一只粗布包裹,说是张阿姨从安徽家乡寄来的。我急忙跑回家小心翼翼地打开,原来是我爱吃的花生和一封信:“向东小弟,我没有把离开部队的确切时间告诉你,是不想看到一个小男孩哭鼻子……希望你不要旷课,不要贪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一刻,顿然感到平日里叫惯了的张阿姨,突然称我“小弟”而成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姐姐,简直让我心花怒放喜悦无比,就连信上的每一字都好像在欢快地跳跃着歌唱着。

自那以后,我改口称她张大姐。但她在部队做阿姨时的飒爽英姿和美丽天使的高尚让我忘不了,那一对比花朵还要美的酒窝则加深了我的记忆和情愫。时隔多年,我作为检察官被派驻皖南工作时想去看她,才知道她已去了国外。之后每逢护士节或建军节,我就寄去上好的皖南绿茶。只是不知道那里的水,能不能泡出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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