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服之恋

徐根飞

1976年冬季征兵，我体检合格，通过严格政审后，12月26日，我在当年的公社大礼堂，换上了海军的水兵服。水兵要比陆地上的海军战士多一套尼制水兵服和尼大衣，还有两双大头皮鞋。海军服装一年四季都有变换，我们把尼制服称为一号服装，春秋全蓝，夏天上白下蓝，海魂衫为五号服装，还有礼服和作训服，连帽子也有四件套。

在浙江江山县老虎山下的东海舰队训练团，第一次集合，我们笑老班长的军帽戴歪了。老班长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们：“水兵帽的帽檐左边必须离眉毛两指，右边离眉毛一指，水兵帽是倾斜着戴的，等你们上了军舰，你们自然会明白水兵帽为啥是斜着戴的了。”新兵训练结束，要发领章帽徽了，我们从热血青年成为了一名海军战士。可是，我们领到的是肩章帽徽。

我真正了解水兵服，是在上舰以后。好几次出海执行任务，惊涛骇浪，舰艇倾斜30多度，好多战友连胃酸都吐出来了。那一刻，我真正领悟了老班长的话，海军的军帽为何是倾斜的。还有军帽上的两条飘带，不是为了好看，它可以测风向风速。飘带轻微飘动是微风，飘起来的角度不同风速不同，飘起来的反方向就是风向。飘带底端的铁锚，不是凭空画上去的，铁锚是舰艇上的重要部件，它彰显稳重，一声令下，抛入大海，无所畏惧，可以让舰艇在风口浪尖停稳不漂移。起锚时，昂首挺立在舰首，如忠于职守的哨兵。铁锚在飘带上是一种使命担当，代表水兵对祖国的忠诚。至于海军军帽为何没帽舌头，海军舰艇仪器多，雷达、声呐、潜望镜、瞄准仪、跟踪器等等，都需要瞄着看的，有帽舌头碍事。

水兵服上的披肩，蓝白条纹相间，中国海军是三条蓝杠，护胸和两袖口也是如此。标志我国有北海、东海和南海三大海军舰队，分别负责黄渤海、东海及南海的海防任务。舰艇高速行驶时，披肩随风飘起，从侧面看，披肩犹如一艘舰艇，胸口是舰首，背部如舰尾。水兵服上的披肩，战时一旦战友和自己受伤，解开纽扣，披肩可以用来包扎头部和大腿，立马可以有效急救，固定包扎。三角形的护胸，其一是不让内衣外露，使军容风纪严整；其二，护胸和肩章背面都有水兵的姓名和血型。水兵的披肩和鲜红肩章，扛着祖国万里海疆的安危和担当。

水兵裤前面没开裆，后面没有口袋，纽扣在腰的左右两边。新兵训练时，深夜有一次紧急集合，我猛然发现裤子穿反了，武装带的卡扣到了屁股后面，赶紧换过来，已经慢了节拍。后来通过历练，晚上睡前水兵服有序放置，水兵服在上，水兵裤在下，武装带卡扣向上，一旦紧急集合，迅速穿戴。水兵服是一定要束在裤子里面的，钻舷舱，奔舷梯，遇紧急情况时从舷梯护栏上滑下等等，它能确保活动灵活，不兜不卡。

1980年5月1日，我和妻子在温州水警区举行婚礼，我们水兵把结婚称之为“靠码头”。“五一”那天正好换夏装，军舰和码头上，如大地换装，面貌焕然一新。上白下蓝的水兵服，象征水兵的爱情洁白无瑕。婚纱邂逅水兵服，这一刻，浪漫与忠诚完美交融在一起。我妻子是一个农村姑娘，没见过这阵势，迎接新娘是列队的全舰官兵，“欢迎嫂子！”“敬礼军嫂！”喊得震天响，把新娘子弄得一惊一乍，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我们的婚礼是不寻常的婚礼，迄今奔七十的老伴，常常把我们的那场婚礼当故事讲。

去年，居委会要建退伍军人驿站，问我还有没有当年部队的老物件。我从老家找到新家，整理了半天，把一套水兵服叠得方方正正、配上鲜红的帽徽肩章，又把保存至今的大头皮鞋擦得锃亮，挎包虽然旧了点，但我洗得干干净净。一套背包带，我像在军舰上时一样，把它绕成一个大“饼”，军用水壶有几处凹陷，那是训练时碰撞的纪念，还有武装带、针线包等，郑重捐赠给了退伍军人驿站。看着这些陪了我整整46年的老物件，整齐摆放在陈列室，我热泪盈眶。老伙计们，你们在这里，比在家里静静地待着，要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