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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4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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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4年04月02日

风筝线

路书华

 

皖西南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承载了我稚嫩的童年与鹅黄色的青春岁月。如今,离乡30多个春秋,儿时居住在村口枫树旁的三间老屋,早已垮塌,就连父母在村口靠池塘边后建的房子,也闲置多年,漏雨失修,苔痕斑斑。浅淡的月影下,光阴落了一地,无从捡拾。人生太过缓慢,仿佛走过无数的春秋冬夏,那些故事,好像发生在昨天。

父母还在老家时,那一处六间砖瓦房,是在外多年的我们姐弟仨心灵的安放之处。小径蜿蜒一直延伸到异乡他村,历一湾溪水一片田野一座小山一片竹林,就见隐在青山绿水间的这处老屋。它以独特的温情与味道,洗慰我们的积尘与风霜。之前姐姐远在千里的东海之滨,数年不归,弟弟在外求学,而我也参军入伍了,很少回老家。总是时不时地倦鸟归巢后,从故乡汲取了元气,复原了勇气,便又一次奔向远方……

曾经的老家似“繁华闹市”,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嬉笑打闹的欢语抑或母亲或嗔怒责备或温柔呼唤的声音。光影斑驳的角落里,陈列着父亲的老酒缸;母亲总是习惯守在小院的槐树下,一颗颗挑拣豆子。而今,他们随我远离故土移居他乡已有20个春秋,我们来往匆忙,更是难得回乡。

故乡似乎被遗忘在天涯游子碌碌庸庸的中年日常里,可一切却又像深深的烙印,不曾离开自己的躯体。它隐藏在外地姐姐做饭时餐桌上喷香的辣椒酱与褐色北瓜豆豉里,吸附在弟弟每次回乡行李箱中必有的山芋粉与冬米糖上,也藏匿在一段时间吃不到就想得不行的粉蒸肉、老母鸡挂面、咸肉、咸鱼中……

我知道游子常得一种叫“味蕾乡愁”的相思病,需要偶尔回趟故乡,借机抚慰和治疗。在外多年,我貌似习惯了清淡,可一回来,胃口立马又变成了咸辣香的狂热分子。鸡肉馄饨、粉蒸肉、蟹粉狮子头、芭比小馒头,吃个囫囵圆;炒米鸡汤、怀宁贡糕、山粉肉圆子、蒿子粑、龙凤贡面,定要尝个遍。咸咸香香鲜鲜,红红白白圆圆,是“药到病除”保管灵验的故土“妙方”。

除了吃的,故乡还会固化成那口带有明显方言音变调的家乡话,演化成数十年与老家长辈通电话开口亘古不变的“细伢”称呼,不管漂洋过海天涯远隔,任你多久不见,乡音是一种永恒神奇的识别密码。

当然,故乡还会被记忆剪成梦中的蒙太奇童年往事:上山摘毛栗子,寻草菇,水里扎猛子摸鱼虾,田里打猪草拾稻穗,地头挖山芋,跳皮筋,抓石子儿,打弹子,“斗鸡”,雪地上捕麻雀,打雪仗,祖坟前在“公公”“婆婆”面前堂兄弟姐妹一溜长串排成队……

年少时格外清晰的故人、故事,像沙漏一般随着岁月流走。乡愁,是每个游子笔下故事里泛黄的桥段,即使间隔春秋,山河阻拦,风雨交加,路遥马远,那份思念却在流年里愈加丰腴起来。多少深情岁月里,多少次离合聚散后,惆怅在低眉间蜿蜒,我们在一次次转身里,被光阴抛远。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曾经多少次在异乡的街头偶遇那轮明月,曾有多少次在孤独的夜里咀嚼写满乡愁的文字。曾经踏遍河山的勇气渐次消退,那安详的村庄,老旧的农家屋,山花野草,粗茶淡饭,成了余生想要靠近的温暖。

人生何处不失去,可我们总想抓住些什么?故乡在心中的分量,因亲人而凝重,随年长而加码。无论身在何方,那一声声游子吟总是犹然在耳,一句句乡音无改总让我沉醉其中。故土不曾远离,乡愁依然缠绵。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人生是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丹青,从草长莺飞的春,到急景凋年的冬,从喧嚣繁华的绽放,到“笑渐不闻声渐悄”的消逝。在渐深的人事里,那乡愁染遍万里征程,岁月河山。也正是那份乡愁,在百态繁华里守着一份安然,在寒凉的夜里带来一份温暖。虽有一颗盼归的心,脚步却被世事牵绊,看似近在咫尺的相聚,却在回首时成了天涯。那份乡愁也在岁月里慢慢老去,尘埃落处,铺满那些无法捡拾的愁绪。烟月不知人事改,那流水处的村舍人家,黛瓦白墙可曾知道,它们承载过多少经年不衰的思念。

于是,我知道终有一天,时间将他乡变成了故乡,将故乡变作了他乡,可无论怎样转换,通往故乡的路上散落着有关我最初的线索,像一根坠着我的风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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