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纷纷忆柴火

张晓峰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霜降时节，地上的落叶已是相当可观了。我扫了一下午的落叶，拢成堆儿，燃了。熊熊的火苗，像盛开的一丛花，还发出一股特别的香气。这香气是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对了，这香气最早的源头在童年时的炉灶内。

童年时家里做饭用不起煤，都烧柴火。这秋天地上的落叶便是柴火的一种。落叶虽不是好柴火，但这时正是柴火“青黄不接”的时候，颇有雪中送炭的意味。秋天放学后扫落叶成了我们每天必须要完成的家庭作业了。一天不扫，便有断炊的危险。我们不但要保证家里顿顿有柴火烧，还要存下一些，以免雨天断炊。

我们这里说柴火好不好，叫有焰没有焰，相当于现在物理学中的燃烧值吧。落叶属于没有焰的柴火。这种柴火，见火就着，火苗也蹿得很高，可火是虚火。你要不停地添柴火才行，稍一怠慢，火就熄了。煮一顿饭要烧一堆落叶。做稀饭的时候还可以，蒸馍的时候烧落叶烧得让人心疼。没有焰的柴火还有麦秸。我们这里管爱冲动的人叫麦秸火脾气，见火就着，火势熊熊，然而来得快去得快，不能持久。这种柴火适合给有焰的柴火当引火。

有焰的柴火首推木柴。修剪树木砍下的树杈，翻修房屋朽掉的木材，大风刮下来的枯枝，都是有焰的柴火。蒸馍，炸油馍，煮肉，用有焰的柴火，省柴火，做出的饭也好吃。然而有焰的柴火却不容易得到，最常用的柴火还是庄稼的秸秆。豆秸和棉花秆算是庄稼秸秆中最有焰的柴火了。玉米秆和高粱秆也不错。

那时最怕下连阴雨了。下两天，屋里的柴火便烧完了。于是，便到院子里的柴火垛下面掏。外面的柴火也已经湿透，我们便像老鼠打洞一样，使劲儿从洞里往外掏柴火。自以为掏得不少了，拿到灶房让父母一看，马上被训斥一顿：这点柴火，水都烧不热！于是，忙再去洞里掏。几番下来，头发上常常满是碎柴火，跟叫花子一样。有时好不容易把柴火掏够了，却又没有了引火的柴火。大人们仍让我们去找。所谓找，其实是到村外的麦场里偷。有的人家想把麦秸卖个好价钱，就把麦秸垛起来放到明年春天再卖。于是，那家的麦秸垛遇到阴雨连绵的时候便在劫难逃了。

如今人们做饭用电，用燃气，用煤球，再也不怕连阴雨了。可是，那些苦涩而又美好的烧柴火的记忆，却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