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母

李 动

获悉岳母去世的消息，虽心里已有准备，但还是颇感悲伤。掐指一算岳母享年93岁，可谓高寿。回忆岳母的碎片往事，感到她的一生像是一支蜡烛，燃烧自己，烛照他人。

岳母系浙江湖州人，1951年高中毕业，那时算是知识分子。她对新中国充满激情，报名考入某区团委，因表现突出和有文化，不久被调至某市委办公厅秘书处工作。听妻子说，她小时候几乎见不到妈妈的身影，每天加班至深夜，一心扑在工作上。妻子的外婆曾告诉她，岳母肚子里怀着她快临产时，还在加班工作，疲惫得双脚都肿了。特殊年代，同单位工作的岳父被下放至大屯煤矿，岳母受牵连被下放到上海无线电九厂。

妻子的姨妈和舅舅都在外地工作，家庭的重担都落到了岳母一人身上，她不但要照顾两个女儿的生活和学习，还要照顾自己的父母和奶奶，回归市委办公厅工作后，工作再繁忙，她也不忘督促两个女儿复习考大学。

岳母生活节俭。妻子小时候穿不下的衣服留给妹妹穿。改革开放后，生活渐渐富裕了，但岳母朴素依旧。两个女儿不穿的旧衣服，她舍不得扔，留着自己穿。她自己省吃俭用，剩饭剩菜隔夜吃，对晚辈却慷慨大方。

岳母为人清廉，知行合一。她退休前从事人事工作，考察政审过不少人，却从不接受金钱和礼物。我从没见过有人上门给岳母送礼物，也没见过她带回别人赠送的东西。岳母经常叮嘱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我，说为了家庭平安，千万不要拿人家的东西。有其母必有其女。多年前有个公司经理送了我一盒茶叶，深夜回家才发现里面装有一个信封，内有一万现金，妻子让我马上退回去。忐忑不安了一整夜，翌日下班后赶紧送回去，我认真地告诉他：“你就让我踏实地睡个安稳觉吧！”

我在长宁公安分局工作时，岳母每每看到我在《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人民警察》上发表的散文和长篇纪实，总是直言点评，我受益匪浅。

岳母信奉中医，有一年家里有人感冒发烧，她便去找名医赵老配中药，并细心抄下方子，沿用至今。报刊上只要有名医的方子，岳母总会剪下保留；倘若同事得病，她会雪中送炭……

岳母为了让我们安心工作，主动揽下了照顾外孙的重担。我儿子出生，是岳母从医院里抱回家的，然后日夜看护。儿子三四岁时，也是岳母托人送进了就近的幼儿园。儿子在武康路读小学时，还是岳母，每天下午无论风雨地去接。有段时间，儿子在学校不好好吃中饭，岳母就每天中午去接外孙回家吃饭，并帮他烘干潮湿的鞋子。

岳母的好，点点滴滴，犹如繁星，我难以数清。回望，感到岳母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工作时一心扑在工作上，工作之余全身心照顾老人和孩子，退休后又担起了照顾孙辈的苦差事。

岳母喜欢电影和音乐，但因忙于家务，从不去影院和音乐厅，更无暇外出旅游，只是在做家务时听听音乐、晚餐后看看电视剧。岳母的一生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