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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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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7月11日

杨维桢行书《真镜庵募缘疏》卷

——纪念杨维桢诞辰七百三十周年

杨 坤

 

上海博物馆藏杨维桢大字行书《真镜庵募缘疏》卷,纸本,纵33.3厘米,横278.4厘米。据顾工《杨维桢〈真镜庵募缘疏卷〉的几个关键问题》一文的统计,杨维桢传世墨迹不足50件,而长度超过2米的仅有三件,此为其一。顾工认为《疏》文里有被释读为“高昌乡景灶人烟”一句,文义不通,便依据字形而改释为“高昌乡万灶人烟”。这个结论,对于深入研究《疏》卷内容、杨维桢书法断代、上海古代历史等方面,都有启发和帮助。

明、清时期,真镜庵位于上海县二十二保高行镇的西北,处在松江府东北边缘,靠近古吴淞江出海口。顾工做过实地调查,确认其址位于现今浦东高行镇五洲大道、杨高北路交叉口西南角的“森兰绿地”内,距离松江府治(今松江二中)约60公里,相当偏远。至正年间,上海县辖高昌等五乡,共有72500多户,平均下来每乡有14500多户。高昌乡辖二十二至三十保,上海县治所在地,就在高昌乡二十五保。《真镜庵募缘疏》说“高昌乡万灶人烟,均沾福利”,“万灶”是万户的另一种表达方式。真镜庵偏在海隅,亦算不上佛门古剎,但说高昌乡百姓都得到真镜庵福利,这是啥道理呢?

这是因为真镜庵附近有南跄盐场的缘故。“南跄盐场在(华亭)县东北一百二十里”,和顾工指出真镜庵离松江府治大约六十公里,里数相同。南宋时期,南跄盐场因为距离华亭县城比较远,所以产盐全部由平江(即苏州)江湾场受纳,而人户产税则缴纳给华亭县。据乾道年间的统计,平江府盐额为75718石5斗6升,其中江湾买纳场盐额,由江湾盐场41298石3斗6合和南跄盐场19540石2斗构成,这就是《云间志》“江湾场受纳”的具体情况。虽然笔者尚未发现元代南跄盐场的相关记载,但推测与南宋时期差别不会太大,盐产量既不会顿减、也不会猛增。高昌乡地界,西至今闵行区诸翟、南抵今闵行区朱行、北达吴淞江北,而真镜庵偏在高昌乡东北一隅。高昌乡百姓都去这里上香,恐怕也未必符合当时佛寺分布的实际情况。所以,“高昌乡万灶人烟”,其实是指附近的南跄盐场。19540石2斗的盐产量,与“万灶”二字,也能对应上。古代盐商多富豪,《疏》文说“必仗富长者脚踏实地,青铜钱多多选中,只消笔下标题,黄金阙咄咄移来,便见眼前突兀”,也是明证。

顾工认为《真镜庵募缘疏卷》的署款,是“谨疏募缘,天隐子;撰疏并书,铁道人”。由此可知募缘的发起人天隐子,必定是当时真镜庵的住持。楚默《杨维桢研究》称此《疏》卷乃杨维桢为释静庵所书,静庵俗姓杨氏,世居上海县高昌里,铁崖先生曾有《告镇公文》《静庵法师塔铭》两篇文章专门纪念他。从同时期文人王逢的《梧溪集》目录里,不难发现元代僧人用三个字来作法号,是很常见的现象。因此“天隐子”和镇公静庵,并非同一个人。

按《疏》所云“兵燹”,大概是指元代初年发生在高昌乡的战火,有关这方面的记载,笔者只找到“上海县旧治,元初为总场,夷于兵烬,金牌千户费榕复之”一条文献而已。《疏》云真镜庵已“百年香火”,庵始建于南宋端平元年(1234),如果“百年”为实数,那就是元顺帝元统元年(1333)。“元统”元年与《疏》文所说的“仰祝天子一统之中兴”,貌似有关联。但最近看到《读杨维桢〈寄上李孟宾黼中丞〉》(《松江报》2025年5月23日)一文,明确杨维桢诗文里的“中兴”,指的就是元顺帝至正元年(1341)。从端平元年到至正元年,有108年历史,说成“百年光景”也不算错。

杨维桢曾经任职“绍兴钱清(盐)场司令”,为当地盐商争取到“获减(盐)引额三千”的特惠政策。至元己卯(1339)七月,杨维桢因其父过世而离职守丧。除丧之后,由于性格“狷直傲物”,再加上特惠政策并不是元朝统治者的初衷,所以“不调者十年”。而元顺帝至元、至正改元之际,杨维桢“坐损盐,久不调,遂放浪钱唐,与道士张雨游西湖、南山,穷日夜为乐”。《疏》卷笔墨意趣,与当时行事,非常契合。杨维桢因为是进士出生,所以对于担任“钱清(盐)场司令”这样的卑职的经历,他自己后来也不愿提及。元顺帝在“至正元年夏四月丁酉,以两浙水灾,免岁办余盐三万引”,而小小钱清盐场能够“减(盐)引额三千”,在元代可算得上是江湖闻名。元顺帝的中兴,表现在盐业领域,就是减免盐引、增设盐仓,这在《元史》里是有记载的。真镜庵靠近南跄盐场,又适逢天下中兴,住持天隐子邀请曾经为盐商请命而得以削减盐引额度的杨维桢书写《募缘疏》,肯定是看中了杨维桢在盐商江湖中的无形号召力。虽然杨维桢曾经因为盐引一事而导致仕途蹭蹬不进,但适逢天子中兴,所以非常愿意撰写这篇《疏》文。

辽宁省博物馆藏赵雍、张渥《竹西草堂图卷》,卷后依次有杨维桢《竹西志》和张雨诗跋。张雨卒于至正十年(1350),那么《竹西志》的书写,应当不晚于1350年。其行笔风格,杨循吉称之为落笔“层层叠叠”,与1341年所作《疏》的面貌很接近,只是后者更加体现出真性情。

洪武十三年(1380),诏令“留(瞿霆发)长子以存宗祧,余皆抄没”。瞿氏是下沙盐商,当时年仅四岁的瞿淡然第四子慕泉,幸被乳妪藏匿,往北逃到高桥镇界浜。高桥在高行的北面,也靠近南跄盐场,元代高桥有大族黄氏。“黄公见而心器之,乃留,以女妻焉,遂占籍于此,遘难流离,名字隐讳,故仅传其号云。”黄氏很有可能是南跄盐商,所以才会出此援手。

另外,杨维桢《寄上李孟宾黼中丞》诗,称李黼为“中丞”,何以如此?因为汉代官制,御史中丞“外督部刺史,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也“在殿中兰台,掌图籍秘书”。而李黼当时担任“宣文阁监书博士”,与汉代御史中丞的职务范畴部分重合。杨维桢学养深厚,运用这样的古称,可谓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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