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黑河来看雪

黄阿忠

除了漠河以外，黑河差不多是我国最北端的城市了。冬季到黑河，一定要看雪、踏雪、赏雪；品味高洁、纯净，以及不同形态、质感的雪。

入冬了，窗外远处的黑龙江刚演过一场排冰的操练，那乒乓嘭嘭的撞击声，犹如冲锋的战鼓，雪也随之跟上，大雪纷飞、雪花点缀，冰、雪奏乐天地共舞，一同迎接来年的丰收。

雪，如期而至，随风潜入夜。雪是大地的美容师，把自然打扮成一个纯净的姑娘，素雅、静寂；大雪覆盖了所有的杂乱的东西，铺设了一片洁白，营造了一个恍若童话的世界。屋顶白了，马路白了，树的枝丫间积上了雪，树梢也白了，白色染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雪花飞舞，飘散，没有规律可循，却有情感寄托，那一朵朵雪花随性飘舞，带着喜悦，落在树上、电线杆上，落在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上，变成了一片风景。门前的黑龙江还没完全封起来，冰块慢慢地移动着，水面在缩小，尚有水流在冰层下流动，江上的冰块像是和雪捉迷藏，躲在不断加厚的冰层下嬉笑着，雪花追着冰块飘向远方。

骤雪，是雨水凝结之颗粒跟着风、伴着雪舞动，发出沙沙的翻滚声，忽而被风吹成团簇拥成片，唱出阵阵节奏；忽而又飘成线，奏出一曲急剧和舒缓优雅的乐章。

雪飘到白桦树林，白桦的树干在莹白的雪地中显得灰白，白雪以其洁白幽微而游目，而桦树不能相比，却输白桦聚集一片而产生的紫灰、蓝灰、黄灰之颜色。白桦树干上的眼睛，形状不同，仿佛都在看着雪，有的睁大眼睛张望，有的眯着眼睛含情脉脉，装扮成不同的表情。白桦、柞树、黑桦密翳，雪花乘风幽姿消散，相映空远；桦树林前有一棵松树，青翠的颜色在雪地里显得深沉，树的顶部积雪一簇，像是在美容店飘染得一头白发；黑桦、黑松成一片，而大自然安排了疏密，将大块的白雪与黑桦、黑松对比，留下了看雪的审美。

冬日的阳光照在卧牛湖周边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雪清云淡，山河素装。山上的柞树是黑色的，在白雪中显得深沉、静谧，虽不言语，却在自然中有一种无声的呐喊；山麓下年轻的小白桦，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精灵，在紫色的氤氲中浅斟低唱，那般意味，那样的诗性，给予了美的遐想空间。

山峦之间的农田被大雪覆盖，那一大片是大地呼吸的空间；林间的道路被车碾压，成一条条黑线，连接两边的村、屯，点、线的疏密又成了审美；白桦林是无处不在的，黑松、红松仿佛是村、屯的标配，这色彩也是绘画记取的。与之白雪、黑柞、红松色彩组合，仿佛看到了俄罗斯风景画家列维坦的油画。

雪天忽然成了带有诗性的散文，大雪落在山上是没有声音的，为静寂的世界铺上一笔洁白的色彩，起伏的山峦好像在叙述黑河的故事；大雪一簇一簇落在小屯打谷场的玉米粒上，村民的生活与雪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通往山里的路留下了车辙，雪地上的脚印好像带着韵味填了一首词；稀疏的杂草顽强地在雪地冒头，山间裸露的岩石无意间又给了天地几许静穆，也成了抒发情怀的诗。

自古以来雪是诗人吟咏不衰的题材，才子佳人对雪的观察，对生命的感悟，对情愫的寄托，凝结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咏雪诗。“风清六合寂无声，尽挽银河洗铅华”，好像是诗人专门为黑河周边的雪景而写的；“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写塞外的雪，喜悦、壮美，又何当不是黑河的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孤绝，是柳宗元借雪之抒怀。高洁的心灵，不仅飘落诗，也在历史的画卷中。苏武牧羊，啮雪吞毡持节不屈，是雪写就了精神；王徽之雪夜访友戴安道，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是晋人借雪而成的清谈；毛泽东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雪，给予了我们无尽的想象。

雪飞舞着轻轻地歌唱，用自己的堆积衍生成一个的哲思；雪赋予自然侘寂、禅意、美学，陶冶情操、品格。

冬季到黑河来看雪，看洁白无瑕的雪留下的诗篇；感怀大雪给予的性情、思绪，精神和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