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年 磊

儿时，过了腊八就开始扳着指头、唱着歌谣盼过年。那时我们没有学习的压力，无忧无虑地笑着、跑着、闹着，那才叫开开心心过大年。

腊月二十三祭灶，是比较隆重的过年序曲，是迎接大年的小年。祭灶由来已久，从唐朝就流传下“一盏清茶一缕烟，灶君皇帝上青天”的诗句，可见两千多年前已有祭灶之礼了。那时候，每家在灶前都贴上灶老爷和灶奶奶的年画，画的两边贴上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是“一家之主”。古人云“民以食为天”，把灶老爷奉为一家之主是可以理解的。早饭、午饭、晚饭前都要先放鞭炮。午饭比较正式，做一大桌子菜。吃饭前，母亲端一杯酒在灶老爷前敬一下，把好吃的先摆在灶爷前，意思就是让灶老爷先吃。一边嘴里还虔诚地说着：“灶老爷，过年了。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农民都能吃上饭了。保佑我们新的一年还是个丰收年，给您敬酒了。”

蒸馍是家家户户都最重视的，因为要一直吃到正月十五，也是这段时间的主食。所以蒸馍的任务重，蒸的花样也多：有肉包、菜包、红枣包、芋头包、小馒头、大馒头、团圆饼等，都各有讲究。肉包平时很少做，也吃不起，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肉包子；过年时会蒸一个大枣花团圆饼，摆放在堂屋的供台中间，两侧还要摆放两个大馒头，要一直放到正月十五才能吃；大馒头的数量是根据家里人口来定的，每人一个，馒头里包有红枣，比一般馒头大。每到蒸馍时都是全家动手，或者邻居互相帮忙，热热闹闹，一般都得忙活一整天。

蒸完馒头后，就要炸圆子、炸麻叶、熬芋头糖等。尤其是熬芋头糖，我的印象是最深刻的。它也是过年时母亲准备的众多美食当中，我的最爱。孩子们都爱吃糖，那个年代又缺乏糖，所以每到过年时，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孩子熬芋头糖。有糖吃，对孩子们来说才真正叫过大年。

经过蒸馍、买菜、煮肉、熬芋头糖等几天的忙碌，大年三十基本上都忙完了。上午，父亲带着弟弟贴春联；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在厨房里一起准备中午的大餐；下午包饺子。我家九口人，吃饺子的人多，要包好多饺子。母亲擀饺子皮，我和姐姐、妹妹、弟弟们围在一起包饺子。包好饺子后，小孩子们就彻底放松了。那时候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吃完晚饭就开始抢鞭炮，那是名副其实的抢。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一听到谁家鞭炮响，就立刻冲进去，抢那些没响的炮仗。有些胆大的男孩子用脚踩踏正在响的鞭炮，然后抢着装进口袋。有些死灰复燃的炮仗在他们口袋里就响了，炸坏了新衣服。每次过年，总有几个男孩子因为被炮仗炸坏了新衣服而挨揍。弟弟每次都捡那些没响完的炮仗，从中间掰开，露出黑火药。几个炮仗对角放在一起，然后用火柴点燃。燃烧的黑火药互相交叉，呲出强烈的火花，很好看。

初一早上，大家都早早起床。孩子们更是兴奋得不得了，睁开眼就能看到过年的新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枕头边，从里到外都是新的。穿上新衣服，吃完饺子，去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爷爷奶奶早早准备好压岁钱，一人两块钱。然后再去给大伯、大娘等长辈磕头拜年。小孩子收到压岁钱是最开心的。

过年走亲戚也是我很兴奋的事。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是很隆重的仪式。娘家人早早就备下了丰盛的饭菜，等着闺女回门。出嫁的闺女也准备了贵重的礼物，等着娘家哥哥或者弟弟来接。我们几个娃跟着母亲去姥姥家走亲戚，坐在大舅赶着的毛驴架子车上，一路上开心又有趣。最怀念的是姥姥见到我们，抱抱这个，摸摸那个，满面笑容，慈祥而亲切。到哪儿都被宠着，穿新衣，吃好吃的，还挣压岁钱。每次过年都能攒几块钱，想吃啥买啥。

岁月悠悠，儿时的年味成了我心中最温柔的记忆。那份纯真和快乐，那份简单且充满仪式感的年俗，那份浓浓的乡情、亲情，依旧温暖着我的心灵角落。真正的年味不在于物质的堆砌，而在于心灵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