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护者
何文权
几年前,曾在友人的引领下去寻访隐藏在乡间的一座古桥。看到它时,有些失望。说实话,这样的桥称“古桥”,实在是对不起“古桥”这个名字了。
严格地说,此桥就是一座踏板桥。只一跨,石板双拼南北向,桥的宽度和高度均在一米左右,横跨在一条几乎淤塞成陆叫西庙泾的一头。南堍是金山区地界,北堍属松江区地界。若不是石板一侧有“万年桥”字样和“清代乾隆年间”的记文,没几个人会称其为古桥的。
那天我再次造访古桥。脚下是亭林镇九丰村秦家埭的地界。不知什么时候桥头竖了块文物保护牌,没有关于桥的文字介绍。这里还冒出了两间简易房和几间鸡鸭舍,让这原本荒凉的地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那天我认识了简易房的主人——年近80岁的金品良老人。说起万年桥,老人吸了口烟,话题随着飘散的烟雾延伸开来。他听老一辈人说,石桥两头原来有台阶,两岸各有一只石狗,晚上常有狗吠声。石桥是旧时张泽顾家埭石开里人建造,传说其家族拥有良田九千九百九十九亩。桥的南面原来有一座九峰庵,房有九间,尼姑四个。他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吸引他的不是那里的菩萨,而是供台上的点心。四个尼姑中三个脾气温和,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笑嘻嘻的,总是让他自己去拿撤下来的供品吃。为了不让那个“凶”尼姑看到,他每次总会把点心藏在衣服里,跑到石桥边,再慢慢享受。那情景让他至今难忘。
据说九峰庵当家尼姑与张泽封八图(井凌桥村)蟛蜞庵(普善讲寺)当家尼姑来往频繁,当地的乡民就近去九峰庵或蟛蜞庵祈福,每逢节日就去松江岳庙烧香,万年桥是方圆十里两地往来的唯一通道。尤其是春节前后,北岸的乡民到九峰庵或松隐庵(即现在金山区的松隐禅寺)去的,也有南岸的乡民去蟛蜞庵或松江岳庙的。每逢元宵、清明、七月半,南岸的乡民去张泽看调龙灯、看“老爷”出会……不论往哪个方向去的人,都曾在万年桥上留下他们的足迹。
金品良说,大约在大炼钢铁、农村竞放高产卫星那年的麦收之后,人们拆了九峰庵佛像,堆积在田里用麦秸秆焚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樟木气味,佛像毁于一旦。那天他目睹了焚烧现场,四个尼姑眼眸里那种无奈和哀伤,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
金品良的家离古桥有数百米。他说在这偏僻的地方饲养家畜,常有黄鼠狼出没,遇到恶劣天气也会给出行带来诸多不便。图啥呢?他说,除了不让这片边角地荒废外,还有一份对古桥的怀念。
翻阅《张泽志稿》:万年桥,北堍十保十五图(今松江区),南堍十保十图后冈庄界(今金山区)。木建。原来,石桥的前身是座木桥。我猜测,今天的石桥也绝非原来的模样,有文献记载:黄浦江流经本地之前,庙泾等河流十分深阔,是沟通东西船只运输往返的枢纽。这么说,西庙泾就算小,也不会只一跨吧。再则石桥两堍石砌的侧墙石块大小不一,缝隙不均匀,明显有后者募修的痕迹。由此推测,石桥曾毁,之前或许是梁式三孔结构,部分石板佚失或成了石桥的基石……
万年桥,它承载着历史的变迁和两地民间交流的纽带,无论岁月交替或兵荒马乱或天灾人祸,它始终默默地守护着这一片土地和这一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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