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文系学子的浅语低吟

周 洋

走进五月，正是春未尽、夏初临的季节，日光温柔，微风缱绻，携着夏的芬芳，晕染出岁月的静好。我不由想起去年的这个时节，浙江舟山书友方交良兄以一己之力操办“海上读书会”，使天南海北的读书人相聚东海之滨，畅聊读书淘书藏书之乐事。

初读方交良，是他发表在《光明日报》副刊上的几篇书话，印象中有《上海访书记》《北京访书记》《西安访书记》等等。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业余时间需处理的杂事不少，还无暇在这座城市开启自己的淘书之旅。冷不防在报纸上读到这样的书话文字，自然是倍感亲切。2012年，恰巧在网络书店看到方交良的新书《泱泱中文系》出版，毫不犹豫地订购一册作者签名本。他在书的扉页用毛笔题写两句诗：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这部书至今仍保存在我的书房里。

《泱泱中文系》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封面右上端印着两行小字：献给母校一百一十周年大庆的最真诚贺礼一个江南才子的西大情结。由此可知，方交良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书中内容分为七辑，分别是“大学四年”“老师们”“作家印象”“复旦考研的日子”“访书记”“访人记”“小议中文”。辑名浅显直白，一望便知多为回忆中文系就读期间的点滴往事。

我与方交良因书结缘，自然对那些与书有关的文字格外感兴趣。这些文字，从比较宽泛的角度来看，都可归入书话随笔一类。总体感觉，方交良的访书之旅，自带一种闲适放松的慢节拍，这使他能够从容细致地一边淘书一边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任由思绪在见闻中放飞。比如，他在杭州访书时作这样的观察与思考：“杭州与上海毕竟还是不一样，上海是商海，杭州曾是南宋的都城，宋人好议论，那是出了名的。如今杭州书店继承了宋人好议论的传统，想来也是十分有趣。”而他在北京琉璃厂买书，得空踱进胡同口一家旧式茶馆，点上一壶茶独自享用，顺便听邻座的北方大姐聊起了明代凌濛初的刊刻本，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及至读到“访人记”，更加赞叹方交良的社会交往能力。且看他在上海，丽娃河畔拜访钱谷融、徐中玉，陕南邨慕名造访黄裳，还有闹中取静的安亭路，这是我上下班经常会路过的一条林荫小道，万想不到这里曾经居住过大名鼎鼎的周退密老先生。方交良就这样一路打听一路寻访，拿着册页请赐墨宝，带着藏书请求题签，那感觉，用他的话说：“我仿佛穿梭在民国的上海，闻到的一如旧上海滩的气息。”在北京，他更是见到了红学大家周汝昌先生，翻译家杨宪益先生，《上学记》的作者何兆武先生。他用细腻的笔触，呈现出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为人知的真性情的一面。比如，时年104岁的周有光老先生，开始说话的时候，会拿出一支润唇膏，往嘴上涂抹一下，特别注重仪表。时年95岁的杨宪益先生，虽与方交良素不相识，但一见面就让家人拿出自己的三本译著相赠，并且工整地写下题词：“去日苦多，读书恨少。怀才有限，报国无门。”

通读《泱泱中文系》，一个丰富饱满的中文系学子的形象跃然纸上。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在方交良看来，习得一手好毛笔字，会作古体诗词歌赋，是中文系学生行走江湖的立身之本。世易时移，经济社会飞速发展，较之他毕业之时又过去20年光阴，假如让方兄和眼下致力于中文系学习的莘莘学子聊聊同样的话题，他会有怎样的高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