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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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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8月12日

瓦檐上的乡愁

周广玲

 

屋顶上密密匝匝地铺着瓦片,一片挨着一片,从屋脊一直延伸到屋檐。这些瓦片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有些已经长出了青苔,有些则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但它们依然牢牢地固定在屋顶上。

小时候,我常常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望着屋顶上的瓦片发呆。阳光从瓦缝间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闪烁的小星星。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乡愁,只觉得屋顶上的世界充满了神秘。偶尔会有麻雀落在瓦片上,啄食瓦缝里的草籽,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总是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它们。

故乡的雨总是来得突然。先是远处传来闷雷,像是有巨人在天边滚动空桶。接着风便起了,卷着尘土和枯叶在村道上狂奔。最后才是雨点,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起初是零零星星的“叮咚”声,很快就连成一片,如同千万颗珍珠倾泻而下。雨水顺着瓦槽流下,在檐前挂起一道水帘。我常蹲在门槛上,伸出手去接那檐水,冰凉的水珠在掌心碎裂,溅起细小的水花。

冬天的时候,雪片悄无声息地落下,堆积在瓦楞之间,渐渐将整个屋顶染白。清晨推开门,便见檐下挂着一排冰凌,长短不一,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我常踮起脚尖掰下一根,含在嘴里,那冰凉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雪后的村庄格外安静,连狗吠声都显得遥远。瓦片上的积雪慢慢融化,水滴有节奏地落下,在院中的石板上凿出一个个小坑。

屋顶的瓦片下是支撑房屋的梁木和椽子,再往下就是我们居住的三间房。正中间是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卧室。堂屋里摆着一张漆面斑驳却擦得发亮的八仙桌,墙角立着的老式座钟每到整点都会发出沉闷的报时声。瓦片虽薄,却能抵挡狂风暴雨。记得那年台风来袭,暴雨倾盆,村里茅草屋顶的人家都进了水。我家瓦屋还算结实,只有几处漏雨,母亲便找来盆碗接水。那晚全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雨点敲打瓦片的声响。

瓦片也会老去。每年春天,父亲都要爬上屋顶检查那些破损的瓦片。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屋脊上,把碎裂的瓦片取下,换上新的。换下来的旧瓦片都堆在院子角落,时间久了,竟堆成了一座小山。我常常在瓦片堆里翻找,有时会发现一些特别的形状,就像捡到宝贝一样收起来。

离家多年后,我住进了城市的高楼。雪白平整的天花板取代了记忆中灰黑的瓦片。下雨时,只能听见雨水敲打窗玻璃的单调声响,再没有从前那种雨打瓦片的韵律。前些日子回乡,发现老屋的屋顶已经换成了彩钢板。父亲说这样方便,不用像从前那样每年都要上房检修瓦片。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阳光下泛着冷光的金属屋顶,心里空落落的。那些记录着我童年时光的瓦片,不知被运到了哪里,也许早已碾碎,铺进了某条乡间小路。如今城市里还能看到的老瓦房,大多是等待拆迁的危房或是特意保留的历史建筑。路过的人们可能会多看几眼,却很难想象那些瓦片下曾经发生过的生活。瓦片慢慢变成了乡愁的代名词,成了文学作品中的常见意象。但对我来说,记忆中的瓦屋,不只是怀旧的象征,更是童年时感受温暖、获得力量的地方。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梦见自己回到了那座老屋。雨滴轻轻敲打着青瓦,风声在屋檐下低吟。我躺在窄窄的木床上,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心里格外踏实。醒来后,窗外是城市的灯光,耳边是车流的嘈杂。我知道,那座黑瓦覆盖的老屋,已经永远留在了过去,就像瓦片上斑驳的青苔,擦不掉,也带不走。

瓦片上的乡愁,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它不惊天动地,却像屋檐滴落的雨水,一滴一滴,渗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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