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日甜秆儿赛甘蔗
梁永刚
所谓“甜秆儿”,就是发甜的玉米秆儿。入秋后,玉米甩出红缨,开始逐渐变甜,折断一根甜秆儿,可以当甘蔗嚼着吃。
并不是所有玉米秆儿都叫甜秆儿,一块地里,玉米秆儿有酸有苦也有甜,辨别靠眼力,更凭经验。农家娃年龄小,不善观察,看不出哪棵苦,分不出哪棵甜。笨人有笨门,趁大人不在,飞快地跑到地里,扒开叶子,咬破外皮,吮吸汁水,挨棵舔尝,一棵不甜,再找下一棵,直到满意为止。
孩童们啃咬过的玉米秆儿,只是破了皮、流了水,还能继续生长,不影响产量。有些小孩顽劣,寻到一棵中意的,直接拦腰折断,在断口处尝一口,甜的,就留下,苦的,弃之不要,再觅其他,只可惜了一棵棵好端端的玉米,籽粒还未顶满,就这样白白被糟蹋了。
老辈人常说,庄稼活儿,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辨别甜秆儿亦是如此,见得多了,就学会了。随便走进一块玉米地,不用咬破皮挨个尝,只需粗略一看,就知道哪棵甜。看上去越是墨绿浓郁、粗壮高大的,越是发苦;反之,那些茎秆细弱,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吃起来却口感清脆,汁水甘甜。
甜秆儿中的极品,当属那些不会结穗的“哑巴秆儿”,没有繁衍后代的任务,把全身的营养积蓄都浓缩在玉米秆儿上。庄稼人种玉米,盼的是籽粒饱满,有个好收成。一旦发现不结穗却在浪费水肥的异类,早早就拔掉了。没被清除的“漏网之鱼”,少之又少,没有好眼力,在偌大的青纱帐里是很难找到的。
三伏天,日头把地面烤得像鏊子一样,出门办事走到半路,赶集赶会返回途中,又困又乏干渴难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户人家讨口水都难,前后瞅瞅,左右看看,除了玉米地里的甜秆儿,再无其他解渴之物。
玉米是秋庄稼,也是主要粮食作物,各家各户都种得不少。庄稼人厚道淳朴,过路人折几根甜秆儿解渴,谁也不会当回事。那些嗓子眼里直冒烟儿的路人,抬脚走进玉米地,瞅准一棵甜秆儿,猛地一踩,咔嚓折断,剥掉叶子,大口嚼着,往往是一棵没吃完,口就不渴了,身上的汗也落了大半。
旧时乡间,户户都喂牛,牛是家中一员,放牛割草是农家孩子的暑期必修课。放牛相对轻松,只需在一旁守着,别让牛蹿地里啃庄稼或者跑远走丢失即可。割草却是个累活儿,下河滩还好些,地平展,草茂盛,最怕上山坡,碎石遍地,草长在石头缝里,割一大把草,要挪几个地儿,就像给长癞头疮的人剃头。
甜秆儿是放牛割草娃的天然饮品,消暑解渴,还不花钱。拿镰砍上几棵,剥叶削根去梢,从一头啃开个口子,用牙咬住外皮,一条条使劲往下撕,露出来的内心脆嫩嫩白生生水灵灵。咬一口,嚼几下,便有甘甜汁液在嘴里流淌,很快又渗透到全身每个毛孔,疲倦焦渴褪去,唯留清凉鲜爽。
甜秆儿皮坚硬光滑,像刀子一样锋利,稍不留意,就会割破嘴唇,划伤手指,钻心地疼。农家娃不矫情,也坚强,遇到这种情况,不会大呼小叫,更不会跑到卫生所包扎,四下张望,看看周围有没有刺角芽,若有,摘下几片扎手的叶子,放到嘴里,嚼成糊状,敷在伤口上,一会儿工夫,血就止住了。若没有刺角芽,就地抓把黄土,撒到受伤处,一样能止血。
等到白露节气,玉米从稚嫩走向成熟。大人们在地里忙着掰玉米、砍玉米秆,娃娃妞妞却惦记着甜秆儿。此时的玉米秆儿骨瘦如柴,失去了水分,吃起来像嚼棉花套子,没有一点滋味。孩童们在砍倒的玉米秆堆里,一遍遍翻找着嫩甜秆儿,是吃,也是玩。秋收接近尾声,甜秆儿吃一次少一次,错过季节,想要再吃,只能等到明年。
江苏路特数字科技有限公司 仅提供技术服务支持, 文字、图片、视频版权归属发布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