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溪秋景

刘向东

临近霜降，江西婺源的思溪村秋色正浓。明清时期徽商名宅院内的石榴绽开了口子，露出粉色晶莹的果粒，那是裹不住的秋实。树下乌青油亮的石条上静静地落着几片红黄杂糅的枫叶，那种清丽静谧仿佛在留恋昔日的春光，又像是在憧憬未来的日子！

昨晚刮了风，宽敞的院子满地是黄澄澄软绵绵的细碎花蕊，那是墙外高大的栾树落下的果实，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桂花香。若不是桂树和枫杨树上不时有白头翁、麻雀和斑鸠的鸣叫，这个古老的马头墙大院也就十分静寂萧瑟了。

门口两侧立有龙形云纹浮雕石鼓，门额上方是古朴精美的牡丹莲花砖雕，门内房梁是栩栩如生的灵兽木雕。那是大户人家的吉祥标配。门外两边是参差不齐的X形竹节篱笆。可能是年份久了，竹节已干枯无色，而篱笆上纠葛缠绕的瓜藤豆秧依旧芬郁怡然。虽然少了蜂蝶的影子，也少了虫虫们的声音，但垂悬的丝瓜、串联的扁豆和缠绵其中的几枝粉色或纯白的木芙蓉，以及篱笆边上一簇簇开着铜钱似的菊花和紫红的鸡冠花，在明朗温煦的秋阳下愈加明丽斑斓，也让这平常秋日多了几分诗意。尤为出奇的是，篱笆东侧连接院墙处，有株弯曲、遒劲、外表粗糙的紫藤。它在兀自超越篱笆一大截后，居然不依墙攀援越出墙外，而是凌空折回，再顺着篱笆顶端向院门伸展。整个紫藤清劲峭拔，昂扬着最后一片尚未褪尽绿色的叶子。面对如此简约随意淳朴静美的景致，朋友问我那孤寂摇曳的叶子是在最后的挣扎吧？我说：不，那是一种超然，更是生命激情的张扬！

门外不远有一池秋水。静谧如镜的水面映着秋色洇染的崇山峻岭和蓝天白云。水边还有几棵红了穗子的芦粟和一片芦花似雪的苇子。一只乌鸫猝然从远处飞来落于水边稀疏的树梢上，左顾右盼的样子像是等待钟情的伴侣。而水面上几只瘦骨伶仃浑身乌黑的水蜘蛛好像并不在乎乌鸫的孤寂，依旧静静地伏在盈盈的水上，有的偶尔轻盈一跃，随后又是纹丝不动的静默。我虽不知眼前这小精灵的心思，但我猜想它们一定是淡然而快乐的。

池塘的一边挨着金灿灿的稻田。旁边还是明晃晃的水，可它是蜿蜒流淌的，从村口拐个弯一直流到山的那一边。相传，南宋时一个美丽贤惠的姑娘天天站在村头的老樟树下遥望远方戍边的亲人。久而久之思念的眼泪化成了澄澈秀丽绕村而过的溪水，村里人叫它思溪。后来溪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远，成了泱泱浩荡的河流。为了方便村民进出山村，勤劳善良省吃俭用的村民们一起捐钱捐物，在村口河上建了一座可避风雨酷日的廊桥，取名通济桥。如今，沧桑依然的桥廊和廊檐瓦缝里的白草黄花映在水里的样子，就像姑娘身上的细花衣裳在碧透的水里轻盈荡漾，又仿佛是姑娘的美丽身影。

桥的另侧是一畦畦农田。笔直的埂上堆着刚割下的散发着特有清香的红薯藤蔓、芋艿茎秆、花生叶子和一些沾着泥巴却透出色泽的红薯。脸膛红润的农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欣然把手里的钉耙给了我，让我学他刨红薯的要领，一起分享秋收的喜悦。